未若唱晚

子衿行 4

第四章 

      花弄影三人在越桥的寨子里停留了三日,便得了越桥的帮助随他的心腹进得了镜仙湖枯叶岛。三人混在越桥手下的喽啰兵中向前行进,却是暗中打量这岛上布局。但见这枯叶岛占地面积广大,沿途碉堡林立,戒备森严,越接近岛中央中平大寨守卫越是森严,哨卡越来越密,几近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。这些喽啰兵武功虽不高,但是青天白日下想要尽数避开他们眼光却也是不易。 

       越桥的手下带着他们上了岛,一路曲曲折折的绕道而行,顺着一条偏僻山道来到一处林子里。那领头的汉子挥手让队伍停下,便朝着花弄影三人说到:“我就送你们到这里,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。”说着便朝三人抛出一物,花弄影接过一看,乃是张羊皮地形图。那汉子继续说道:“你们救了六长老之后仍回到这个林子里,我自有办法带你们出岛。”顿了顿又说道:“这岛上机关重重,毒物众多,你们虽有越桥哥给的地形图,却仍需多加小心。” 

     三人冲着汉子点点头,便运起轻功朝着树林外疾驰而去。因着有越桥地形图指点,一路上避开了喽啰兵哨卡,不多时便直欺到中央那白石建成的大殿附近。三人一合计,这大殿附近乌老寨中的紧要人物必然不少,贸然混入其中必然容易被察觉。三人环顾四周,见得大殿前庭中植了十数棵桫椤树,那树木高耸,顶冠枝叶茂密,几乎可藏身期间。三人便绕到大殿屋后飞身上了屋顶,匍匐到了屋檐角落,纵身一跃,便分别落到了一颗桫椤树上。三人从枝叶后朝殿中望去,殿中情状,尽收眼底。 

      但见大殿之中乌压压的站满了人,最前头坐着几个老头,高矮胖瘦不一,想来便是这寨中的几大长老了。此刻大殿内少说也有二三百号人,只这些人均是脸朝里坐着,是以他们三人跃上树枝竟也未被察觉。忽听得殿内一声大喝:“大长老到!”便见众人齐齐站起身来。一个身着黑色描红边长袍的魁梧汉子从后殿缓步而出,身后跟随者四个持刀大汉,想来便是大长老麾下的几大护法了。但见大长老到得大殿中站定,环视四周,而后便躬身道:“恭迎土司大驾!”大殿上众人便一齐躬身。过了会儿才听得殿后佩环叮咚,一对对的走出许多苗家女子,都是婢女打扮,手执长剑,排成两列齐齐站定后,殿后走出一个女子。那女子身穿黑底印花彩衣,头戴苗家特有的银簇发冠,发冠上凤凰展翅欲飞,耳上一对黄金耳环足有酒杯大小。但见那女子约莫四十多年纪,虽是肤色微黑,却是面容威严,目如点漆,虽非绝色,却也风韵甚佳。这便是这乌老寨的大土司宜湘了,只是观她走路虽是步态婀娜,却是下盘虚浮,并非是个习武之人。 

      待得那女子于上首坐定,众人齐齐躬身行礼,山呼:“参见大土司!”那女子却并不答话,只朝着大长老略一颔首。那那长老便起身朝众人道:“诸位请起吧!” 

      待众人落座,便有一瘦小的老者站起身来,向宜湘行礼道:“土司潜心修习,我等本不该打扰。只是此事涉及寨内长老生死,非得土司亲自定夺不可。”土司宜湘尚未开口,却听得大长老冷声道:“我道今天是有什么大事,原是为了六长老之事。你等竟为了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打扰土司清修,该当何罪?” 

       那三长老闻言冷哼一声,呛声道:“六长老不过因为今年赋税之事跟你意见相左,你便借故将他关进了水牢之中。老朽听闻,今年南边三个苗寨管辖权六长老不肯想让于你。此时大长老私自关押六长老,难免有挟私报复之嫌疑。” 

       那大长老却是不耐烦的一摆手,冷声说道:“苗寨之事老夫早已禀明土司,也已得土司首肯,你等竟还敢拿来说事,公然藐视土司上裁,是想造反不成?”此言一出,下首那几位寨老纷纷起身出言道“不敢。”大长老闻得此言,神态稍满意,点点头,却似是又想到什么,竟是复又微露笑容,漫不经心道:“好了,既然今日无甚要事,诸位那便散了吧。”“慢着!长老之事暂且不谈。那今年赋税加三成之事又当如何?今年年成本就不好,你却还要加三成赋税,你这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路,今日定要在此给个说法?”竟是那三长老起身怒道。那大长老冷冷道:“三长老,在这大殿之上你竟对着土司大呼小叫,狂妄至极!不过念在你年事已高,这样吧,你若自行忏悔,回去交出寨老令符,便饶你一命。否则,那“三尸蛊”的滋味你怕是也想尝尝罢。”三长老气急,怒道:“邬里海,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!老朽已是行将就木,今日便是要跟你力争到底。” 

       邬里海喝道:“带上来!”便听得后面铁链叮当作响,押了十余人上殿,有男有女,还有孩童。那三长老见得一干人等上殿,顿时脸色大变,喝道:“邬里海,今日之事老朽一人做事一人当,与他们何干!” 

       花弄影见那土司闻得这声爆喝,竟是身子微微一震,心下暗忖:“这土司却是仍有恻隐之心,见此情状,不免心动。” 

       邬里海幽幽道:“三长老,此刻你可知罪?”三长老道:“老朽知罪,但凭大土司治罪。”他见到全家长幼十几口人被邬里海拿住,口气不由得软了下来。见此情状,邬里海笑道:“倘若你早这么说不就不用这么麻烦了。那现在,三长老,你看今年这三成赋税你辖下的寨子是收的齐收不齐?”那三长老忍气吞声道:“老朽定当尽心尽力。”邬里海道:“你既知罪,念你为乌老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,本座便网开一面。这样罢,今年其他寨子赋税抽三成,你辖下的寨子便加抽一成罢,其余便不做计较了。”说罢便转身向着宜湘行礼道:“今日打搅土司清修了,余下的事情属下自会办妥,土司请回。”那土司点点头,便站起身来,由侍女引路朝后殿而去。 

       花弄影心下暗奇,今日殿中一番争执,那土司怎竟是一语未发?传闻这土司宜湘乃是个胸有丘壑之人,行事果断,巾帼不让须眉。可今日殿上却对这大长老言听计从,真是怪哉?他心下困惑不解,抬头瞧向另一树上的江家姐弟,三人对视之下,均是一般的疑惑。只是他三人虽是心下不解,但三人此行尚有他图,便仍是静静伏于树端,静待殿中人离去。 

      他三人顺着越桥的指点,直等到月上当空方才趁着喽啰兵换班之际,一路来到了那水牢之中。那水牢只一个出口,三面均是被封死,是以只有门口处守着七八个喽啰兵。花弄影正心下思索如何不惊动这些人进的牢中去,却见江见云从身上翻出一个小包袱,里面竟是藏了不少瓶瓶罐罐,思及之前江见月的言语,想来这些都是他从母亲那边盗来的药物,一时间竟是忍俊不禁。 

        江见云从包袱里翻出两个白色小瓷瓶,打开其中一瓶倒出两粒赤色小药丸递给花弄影和江见月二人,低声道:“一会儿我让他们几个尝尝“浑浑噩噩散”的滋味。你们先吃解药,免得也被迷倒了。这药可比那日石岩给我们吃的不入流的蒙汗药厉害的多。”二人接过药丸吞下,见花弄影神色颇有些好奇,江见月便说道:“这“浑浑噩噩散”是一味极其厉害的迷药,散于空气中无色无味。中招之人行动看似与常人无异,却是神思缥缈,不知今夕是何夕,十个时辰后药力才方解。但恢复清醒之后,中药期间所发生的事情却是半点不知。” 

       花弄影闻言点点头,不禁心下赞叹,原以为师父已是难得的医道高手,精通药理,却不想这世上当真是人外有人,高手如林。江见云瞧见花弄影神色,不禁得意道:“可不是,我娘可是一等一的用药高手,虽然不会武功,但收拾起人来那是半点不含糊。”说着似是想起来什么不堪的往事,竟是冷不丁的一哆嗦。江见月见弟弟这般神色,却是捂着嘴暗笑。见花弄影面露不解,便轻声笑道:“他自小不老实,便是被大伯父吊在树上也不怕,却独独害怕大伯母。只因我大伯母用药极为高明,防不胜防,教他吃了不少苦头。”说着转头对着江见云道:“好了,别贫嘴了,办事要紧。” 

       但见江见云绕至水牢前的一颗矮树后,拔出另一白色小瓷瓶的盖子,一掌将其送至水牢门口的草丛中,便不再有动作。不到半盏茶功夫,竟见他从矮树后站起身来,大摇大摆向着水牢门口走去。门口那几个守卫却似没瞧见他一般,仍是呆呆立于门口,目不斜视竟是如泥塑一般。花弄影正自惊讶,却见江见云朝他二人招手,示意他们跟他进去。 

       这水牢是乃用石头修成,牢里全部用石灰把石头缝都抹死。水深三尺,里面埋着木桩,木桩上有环子,把人拴到木桩上,头发往环子上一吊,下半身在水中泡着,而且那水都是死水,多日不换。三人甫一靠近,便觉这水腥臭难闻,细看之下水里边竟还有水耗子和蛇,人被关到这里真是不死也要扒层皮。这牢里倒是并未关押许多人,三人朝着牢里走去,不多时便见一个魁梧老者被吊在水牢之中,那老者浑身只着一件里衣,那里衣上血迹斑斑,已然污秽不堪。较之于越桥来时给他们看的画像,此人便是那六长老无疑。 

      三人上的前去,因着那厉害迷药,那老者竟也对他三人视若不见。江见云便将方才那赤色药丸塞入六长老口中,这药果然奇效,六长老片刻便清醒过来。这六长老被困数日,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,此刻说话虽是意识清醒,但说话却仍是气若游丝,他瞧着三人都是生面孔,开口问道:“你们是何人,为何救我?”花弄影回道:“长老,我们是受了你儿子所托前来营救你。此地不宜久留,一切待我们出去了再说。” 说罢,花弄影拔剑砍断绳索,三人将老者从木桩上解了下来,架着他朝水牢外走去。 

       他三人出得水牢便一路顺着方才来的方向一路折回那小树林中,那守在林中的汉子等人见得他们出来便立时迎了上去,见那六长老便是一阵言语,只是出口又是叽里呱啦的苗家言语,他三人听不懂,但却瞧的出那大汉言语间神色关切。只是还未等几人说上几句,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,那几个汉子竟顿时脸色大变。 

      花弄影见他们纷纷露出慌乱之色,便出言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却听那六长老叫道:“不好,这是寨子里的示警声。这哨声便是告诉前后八寨和巡捕寨岛上进了奸细了。”方才那领头的汉子闻言便向着花弄影等人说道:“警示声一响,必要全岛戒严,我们须得速速离去了,不然到时候便是插翅难飞。” 

      花弄影三人闻言却是心下焦急,此番出得岛去,在想进来可就是难上加难,他们此番摊上这等闲事为的就是上岛来寻那优婆罗花,现在出岛,岂非是要空手而回。江家姐弟尚自犹豫,花弄影却是已暗下决心,他自小便与母亲相依为命,此番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寻得优婆罗花回去。是以他对着江家姐弟言道:“你们先回去,我留下去寻优婆罗花。”言罢,不等江家姐弟有所反应,便运起轻功朝着林外飞身而去。那六长老闻言却是吃惊不小:“你们要寻优婆罗花?可那花二年前便已经在一场大火中绝种了,你们要如何去寻?” 

        江见云道:“阿南告诉我们,这花虽然都被付之一炬,但这岛上后山处却仍是留有几株野生的花株。”江见月瞧着花弄影消失的方向,却是向着江见云急道:“此刻岛上已是戒备,我担心花公子孤身前去会遭不测。”江见云一跺脚,埋怨道:“这兄弟也是个急性子!”便朝着六长老等人言道:“你们先走吧,不必管我们了。”言罢便携着江见月追着花弄影而去。 

        那六长老瞧着那三人离去的背影,不由得长叹一声,这枯叶岛上危机重重,那三人此去怕是凶多吉少。然此刻他们也已是自顾不暇,难以分神相助了。思及此,六长老便朝着身后一众人一挥手,一行人朝着反方向急速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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